穿行在生命禁區的“生命號”列車
李紅紅 唐哲 記者 周偉
凌晨3點,凜冽的西北風呼嘯著掠過鐵路,刮到李俊根的臉上時,已是抽鞭子一般的力道。
2月6日,呼和浩特鐵路局臨河機務整備大庫內,53歲的李俊根弓起腰,先將水鶴對準水罐的上水口,待粗大的水柱沖進水罐車后,再背上沉甸甸的編織袋緩步走向列車。
“(車上)裝的都是米、面粉、水、方便面、蔬菜等生活物資,總共有10多噸吧!雞蛋和西紅柿可是寶貝,得用棉被包好呢,凍不得。” 作為恒諾房建生活段生活供應車帶班班長,李俊根和工友們要把除了水之外的所有物資從倉庫一袋袋扛到列車上。
“別人春運忙著運旅客,我們不一樣!我們是趟生活物資供應列車,臨策鐵路沿線1500多名職工物資供應和通勤保障都靠這趟車呢!別看我們車短,我們可是‘生命號’列車!”李俊根說。
這趟編號為57021/2次的列車,全車由3節水罐車、2節箱式棚車和4節綠皮宿營車組成。每周一,列車穿過廣袤的阿拉善沙漠,沿著張騫出使西域的居延古道一路前行,為沿線的鐵路職工送去給養。
全長1390公里的臨哈鐵路是連通新疆與華北的重要通道,位于臨哈鐵路東段的臨(河)策(克口岸)鐵路沿線全線分布著35個車站,其中有400多公里的區間無路、無水、無電、無居民、無手機信號,80%的地區是荒漠戈壁,春秋兩季風沙肆虐,夏季地表溫度高達50℃,冬季最低溫度又會低至零下40℃。
“我們這里,大風一刮就是兩三天,5米之外看不見人。兩個人走路必須手拉手,否則真會走丟!跟青藏鐵路相比,臨策鐵路除了不缺氧,什么都缺。”臨策鐵路基礎部副部長薛社賢說。
鐵路所經之處,有許多地方自古以來就無人居住,也沒有地名。臨策鐵路修通后,都用鐵路公里數來命名。
經過4個多小時的裝車作業,“生命號”列車補給完畢。早上8點,57021/2次列車駛出臨河站。隨著呼呼的風聲逐漸變大,李俊根眉頭緊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弟兄們,有情況!風大,做好除沙準備!”車廂里其他6個人迅速站起身來,透過車窗關注著風沙,有的人開始準備除沙工具。
2010年5月9日 “生命號”列車開始運行,李俊根從那時起就“長”在了這趟列車上。“一直在跑這趟車,總共170多個來回,30多萬公里吧!這里的天氣說變就變,得隨時做好應急準備。大風一晚上就能在鐵道線上堆出個小沙丘,必須及時清理才能保證列車安全。”李俊根說,這樣的天氣他算是見多了,“但每一次都得小心應對”。
李俊根回憶說,臨策鐵路剛通車的時候,大風刮起的沙子經常阻路。“那個時候經常一邊清沙一邊前進,原本2天2夜的行程,愣是走了5天!周圍黃沙漫天,都覺得不是在地球上嘍!”李俊根說。
列車抵達圖克木廟車站時已是下午3時。在圖克木廟車站,列車要停留兩個多小時。“主要原因是卸水。”李俊根解釋說。
接好卸水管,列車上的水開始涌向水窖。李俊根又和前來接站的職工一起從列車上卸編織袋。“我們在每個站的工作內容都差不多一樣——卸貨,各單位的食材和其他物品都提前貼著標簽,這樣不會弄混。“李俊根說。
“早就在這瞭上了,都盼著車來呢!”圖克木廟車間線路工魏勇告訴記者,他們吃的、喝的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全靠這趟車運輸。“我們這兒方圓幾十里沒有人煙,也沒有任何水源。沒有這趟車運輸生活必須品,一天也待不下去。” 魏勇說。
下午5時許,列車從圖克木廟站徐徐開出。鐵路兩側,是一片片罩有黑色人工固沙網格的沙丘。“你看,像不像穿上了‘黑絲襪’?”李俊根笑著說。
7年來,1500多名鐵路治沙人常年駐守在這里,在鐵路兩側構筑起寬200多米、長400多公里的生態防護屏障。臨策基礎部K420治沙點技術員何新忠說,臨策鐵路沿線的400多公里無人區基本都被穿上了“黑絲襪”。薛社賢說,網格中的耐旱植物梭梭等如今漸漸成長起來,為沙漠增添了一絲綠意,更能抵擋風沙的侵襲。此外,鐵路人還采取防沙明洞、栽種樹枝沙障等措施防風攔沙,將工程治沙與生物治沙相結合,一點一點改善這里的生態環境。
“在這里,治沙只有開始,或許很難有結束,我們要做的是控制、控制、再控制。”薛社賢說。
午夜12時,列車抵達了蘇宏圖車站。在這里,除了卸水,李俊根他們會下車去行車公寓吃飯。前半夜幾乎無人入眠,大家都在期待著這頓熱飯。“這是途中第一頓熱乎飯,但停車時間只有一小時,大家必須快點吃。“李俊根說。巴掌大的菜包子,幾乎每個人都能吃4個,有人還會帶上四五個。“誰也不知道前面會不會有風沙阻路,帶上更保險。” 跟車卸貨員安海說。
發車的鈴聲響了,隨著一聲汽笛聲,“生命號”列車駛離蘇宏圖車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隨著列車搖晃的節奏,車上的說話聲漸漸消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2月7日中午,“生命號”列車到達了古絲綢之路重要節點——額濟納旗火車站。1300年前,詩人王維出塞,正是在這里寫下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千古佳句。
由于從臨河出發時裝載的生活物品已全部卸空,“生命號”列車要在這里再次補給。“額濟納的冬天可冷了,水罐車一宿就會凍成個大冰疙瘩。雖然水罐車自帶保溫層,但我們上完水后必須要給水罐車再穿上‘棉襖’,在上水口和出水口加包上棉被。”生活供應車職工霍文龍說。
2月8日5時20分,行駛了43小時后,“生命號”列車來到終點馬鬃山站,水和各種物資被卸下列車。9時15分,“生命號”列車正式完成了為沿線35個站點補充物資的使命。半小時后,“生命號”列車踏上歸途。
“7年來,我在祖國的最北方與戈壁沙漠日夜為伍,有苦也有樂,為了工作也有好多的無奈。但沿線職工與大漠風沙不屈的斗爭鼓勵了我,我也看到了這條鐵路對我們國家越來越重要的意義。我想,我會堅守下去。”李俊根說。
車廂外,沐浴在冬日晨輝里的荒漠被染成金色,馬鬃山站的站房也被染成了金色,在大地映襯下顯得格外孤寂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