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土塬 張清豪攝

乾坤灣 李廣宇攝
初秋的陽光依舊燦爛,陜北高原上的紅棗已漸次泛紅。穿過黃河崖畔上的千年古棧道,令人不禁遐想:這里究竟是怎樣一方水土,能夠孕育出習近平、史鐵生這樣的知青一代,又激發路遙創作出《平凡的世界》這樣不平凡的作品?
延川,古稱文州,取“崇文尚禮,人杰地靈”之意。如今,這里又有了“知青縣”“作家縣”“黃土風情文化縣”等諸多名頭。一個人口不足20萬人的小縣,如何得如此盛名?
天下黃河第一灣
到陜北,不能不到延川;到延川,不能不到乾坤灣。
天下黃河究竟幾十幾道彎?這是個自然謎題,迄今無解。這條華夏民族的母親河,素以“善淤、善決、善徙”著稱,“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數不清也在情理中。但要說哪道灣最值得一看?還非來延川不可。
翻開地圖,黃河好似一頭昂首欲躍的雄獅,越過青、甘兩省的崇山峻嶺,橫跨寧、蒙的河套平原,奔騰于晉、陜之間的高山深谷,之后破“龍門”而出,在西岳華山腳下調頭東去,一路急奔渤海之濱。
恰恰在延川,流經縣境68公里處,奔騰而下的黃河突然間一改常態,變得異常溫柔婉約——這里的晉陜大峽谷,加之地球自轉作用的影響,使得黃河渾然天成5個巨型大灣:漩渦灣、延水灣、伏寺灣、乾坤灣和清水灣,統稱“蛇曲”。
“蛇曲”中,數乾坤灣為“最”。這個“S”型最為明顯的大彎道,弧度在320度以上,猶如黃河巨龍懷抱其間的“太極陰陽魚”。登上臨近的圣覽山巔,整個乾坤灣盡覽眼底,氣象宏偉、蔚為壯觀。
不僅如此,乾坤灣深厚的歷史意蘊更令人嘆為觀止:相傳,太昊伏羲氏曾在此“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這樣一幅天造地設的瑰麗巨畫,得名“天下黃河第一灣”,自然名實相副。
沿黃河崖壁上的千年古棧道一路而下,大河奔涌之聲漸近。登上羊皮筏,在船工高亢嘹亮、動人心魄的號子聲中,沿百里峽谷漂流而下,水奔浪流、重巖疊嶂,美不勝收。
不知覺間,便到了會峰古寨。
這是一座陜北地區現存最早、始建于明代的防御工事,三側絕崖,形如虎踞,固似金湯。山麓北側峭壁上,遺存神秘文字,難以破解,被稱“摩崖天書”。諸如此類遠古先民的勝跡,山寨附近多處顯現。
當地老者講,會峰寨前的黃河岸邊,過去曾是黃河一古渡。大戶人家為躲避土匪強盜,修建了這個崖寨。“黃河流日夜,代謝成古今”,如今,渡口早已湮沒無聞,商旅絕跡,盜匪亦無從談起。但遠遠望去,群峰環繞中孑然兀立的古寨,仍像肩負重任的武士,默默守護著黃河兩岸的生靈。
在乾坤灣,還有一處不得不去的勝景——河央一塊突起的沙丘,名為“定情島”。據說,島名來自當地流傳的有關伏羲女媧的愛情傳說。同時,小島也因地處黃河河道中心、連接兩省交界,象征了著名的“秦晉之好”。
步上小島,面積雖只有200畝,但奇石遍布,棗林成行。坐在“定情石”下,仰望藍天白云,聽濤聲陣陣,鳥雀啁啾,浮想聯翩。
流連美食品味“三絕”
美景引人流連忘返,美食更讓人大快朵頤。在延川不過三四天光景,但好客的當地人卻在餐桌上不斷花樣翻新,端出一道道風味小吃和特色佳釀。
單就面食而言,便有攤黃、拌疙瘩、碗坨、抿節、糜子炒面、油饃饃、麻湯飯、油旋、圪凸等10多種。品類之多、制作之細、風味之殊,令人印象深刻。
諸多面食中,首推饹。蕎面饹古稱河漏、合絡,以蕎麥為主材,與蘭州拉面、山西刀削面同譽為北方面食“三絕”。相較關中地區,延川的蕎面饹更顯通體色澤黃亮、口感筋細滑軟、味道清香爽口。
根據葷素“澆頭”不同,饹更能烹制出多種口味,既能當作解饞爽口的小吃,又能成為一道品相高端的正餐。尤其對當地人而言,每天不來一碗饹,好似沒有吃飯一樣;待客不來一碗饹,如同沒有誠意一般。一種食品,能上升到“全民外交禮儀”的高度,足見其特色之異,品質之佳,分量之重。
西北以面為主,卻也不乏名菜品。延川的“硬菜”,以“紅燒黃河魚”為最佳。魚自然是野生的,需用大鍋、大柴、活水、粗鹽,加少許鮮蔥鮮姜即可。只是要慢火燉上一夜,揭蓋之時,香氣四溢,諸菜失色。
出門旅游,總得捎點“伴手禮”。讓延川人自豪的,是陜西本土最好的紅棗——狗頭棗。被國家林業局授予“中國紅棗之鄉”的延川,有棗林42萬畝,年產10萬噸以上。時值9月初,棗子尚未成熟,但棵棵棗樹已然披紅掛綠。走累了,摘一顆品嘗,脆爽甘甜,沁人心脾。
彌漫藝術氣息的“天賦”與“天籟”
延川的天很藍,云很白,像列維坦油畫中描繪的樸素、廣闊和寧靜;延川的夜很靜,星很亮,如貝多芬《月光曲》奏鳴般的靜穆、深沉而憂郁。在此徜徉,無時無刻都會感受到這片土地上彌漫的“天賦”與“天籟”。
厚重的黃土,孕育出燦爛妖嬈的黃河風情。“全國現代民間美術畫鄉”的婆姨們,從日常的針線活中創造出布堆畫,風格粗狂拙樸,色彩強烈鮮明。這里的剪紙,題材更加豐富。
性格開朗、大膽潑辣的婆姨,善于寫意;性格內向、細心縝密的女人,長于寫實。但她們的作品大都造型簡練、渾厚,風格熱情、奔放,并保留了古老的圖騰文化、藝術形態和本原哲學。
幾個婦女成立的合作社前,心靈手巧的女人們一邊說笑,一邊創作。剪刀翻飛,立等可取。
當地有句俗語:女人家憂愁哭鼻子,男人家憂愁唱曲子。打石場里,老石匠用歌聲解乏;山梁上,“受苦人”用“攔羊嗓子”拉拉伴;川道里,趕牲靈的腳夫唱“酸曲”舒舒心。一副好嗓子,從古唱到今。
我們落腳的乾坤灣程家大院旁,劇場每天都有3場演出,原汁原味的風情小調、信天游、秧歌曲、夯歌、船工號子、斗酒曲,首首高亢嘹亮、百轉千回,如晴空里放了鷂子,越飛越高。唱至最高潮那一刻,想必天人同一,時間凝滯,悲歡離合,萬古如斯。
夕陽秋風中,流淌著悠遠的詩歌和歲月。回首這千百年來窮山惡水的邊陲之地,遙想那曾經災禍頻仍的艱辛生活,究竟擋不住人們對美的追求、對愛的渴望,還有那對幸福的向往。